现在进行时——花季女儿和中年妈妈的心灵对白
30 请家教

    乐乐的数学成绩越来越不理想,真是遗传基因在作怪吗?小的时候,我也挺识数,
可越大越糊涂了。上中学时教我数学的是一所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要不是家庭背景
不符合当年的“红”字,他就留校当教授了),用听懂数学的同学的话说:“这课讲得
简直是盖了帽了。”虽然今天学军,明天学工,后天又学农,老师还是极认真地教学。
可我却越来越听不懂,只能基本对付及格,到了高中我简直就像听天书了。可我的名字
却随着范文在学校讲评而大红大紫起来,我还给学校的宣传队编相声编对口词编锣鼓快
板,语文考试分数不是98就是99。语文老师说:“你赶上了好时候,高考恢复了,你就
学文吧。”数学教师说:“一眼望到底,你是不可能学理了,但数学分数上不去,考试
你要吃亏的。”我记住了,数学老师也尽量给我吃“小灶”,但他在纸上划圈圈列一串
串公式时,我心里却在琢磨着作家怎么这么高明,写什么是什么,感动得你死去活来,
而那些枯燥的数学符号是不能让你又哭又笑的。有一次,数学老师点名让我回答问题,
我站起来竟回答:“谁信小灶能从戎。”
    数学老师哭笑不得地说:“小白鸽同志,请你坐下吧,这不是深山老林,这里没有
少剑波。”同学们一哄而笑。我羞死了,刚才老师在黑板上用白粉笔划来划去的时候,
我眼前出现的却是幻觉,什么《烈火金钢》,什么《铁道游击队》,什么《敌后武工队》
的。
    我真是不可救药了,三年高考都被数学分拉了下来。这个教训是惨痛的。让我无颜
见老师,也让我一辈子都追悔莫及。我不能让乐乐重复我的悲剧。这铭心刻骨的遗憾想
起来就堵得慌,如果我当年考上了正规大学,最次我也当上了记者。我不能指责乐乐:
“你怎么这样笨啊,你怎么就学不会呢。”因为自己就理短,又怎能气壮起来。打气的
话却说了不少:“我就不信世上没有学不会的东西,你不会发扬雷锋的钉子精神,钻进
去。”但说的时候自己就底气不足,我有深切的体会,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由于自己有教训,我一直都非常关注乐乐的数学。我讲了千遍万遍:“你千万千万
不要偏科,一定要全面发展,否则高考太吃亏。”在我的千遍万遍的回首往事中,乐乐
初中时的数学成绩一直都是班里的前三名,怎么上了高中就不行了呢?我问乐乐:“你
数学落下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是不想学还是学不会?不论考文科考理科,数学都是必
考科目,现在教育界正在探讨三加X的考试方案,据说明年广东最先试行,数学不会作
为X去加的,它永远都是一门主课,不能忽略。”
    乐乐说:“不是我不想学也不是学不会,是我不适应这个数学老师讲课,他讲课速
度太快,而且适合给一点就通的学生讲,重点班有八九个同学要参加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他的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了,他没时间给我们仔细批改作业,对错自己也不知道,越听
不懂就越没有兴趣,班里同学的数学成绩普遍下降,期中考试没有几个及格的,我学不
好也是很正常的。凡事也得讲究客观吧,只强调主观不行,就和你一样。”
    “你自己学不好,还怪别人,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好像没开哲学课,怎么使用辩证
观点这么娴熟?”
    乐乐说:“自学的,你不是说学什么就钻进去吗?”
    我只好说:“高中和初中的教学方式不一样,老师不可能一道习题三遍五遍地讲,
年级越高接受能力就相对强些,老师就不可能像对小学生讲课那样。不能把责任都推到
老师头上,当然也不排除老师偏重重点班。你也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推到我头上就是
唯心。先不打这个官司,想办法把数学补上吧。我去找你们初中教数学的秦老师吧,他
教你的时候,你不是挺适应的吗?秦老师还说你基础挺好的,他家两个女儿都是学理科
的大学生。”
    “你看是不是这样,大人会什么孩子就会什么,你不会就别怪我。”
    “别总找理由开脱自己,我就承担责任吧,是你在我肚子里就没给你孕育数学细胞。
我现在开始给你补上,下午我就去找秦老师。”
    “快别去了,秦老师可忙了,人家肯定不给补。”
    “我去求他吧,为了你,我就脸皮厚一点呗。”
    “那你给人家钱不?”
    “咋不给,人家付出劳动就得给人家报酬。”
    秦老师给我的印象是相当好的,为人谦和又挺有教学经验,虽然现在不当乐乐班主
任了,但对乐乐仍是很关心的。
    我决定去找秦老师。
    乐乐说:“别太勉强。”
    我说:“不用你管了。”
    我去了学校,秦老师正在批改作业,看到我找他,极热情地招呼我坐下,寒暄了几
句,我直截了当地提出来想请他做家教给乐乐辅导数学。
    秦老师面对着一摞又一摞的作业本说:“叫我怎么回答你呢?拒绝你真不好意思,
咱们也挺熟的了;答应你,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再找找别人行不行?”
    秦老师说得很婉转,我该怎么办?我应该识趣地放弃,但是我不能,我现在考虑的
不是自己有多难为情,而是想着乐乐的数学补不上怎么办。为了我自己我宁愿在崎岖的
小路上绕过一弯又一弯,可为了乐乐,我不得不真诚地对秦老师说:
    “秦老师,我是求您来了,求您帮我一把,做家长的哪个不盼望自己孩子成龙成凤。
我对乐乐也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她还是有潜力的,如果她努力,也一定会考上大学。她
若不是一块能剪裁出七彩衣的料,我就不请高级的裁缝了,我随便把她缝制一下就完了,
也不用太费心了,记得你原先给乐乐当班主任的时候就说过,这孩子好好雕琢,将来是
块料。这句话,乐乐是铭记在心的。我说她行,她不很相信,她说谁的妈都看自己的孩
子好,没有原则性,老师说行才是行。老师教过多少学生,看人一个准,不戴有色眼镜,
是最公平的评论家。因此你说她行,她才信。既是块料,我又无能为力把她设计得更美
丽,我就得请我最信赖的人来帮助我。您说让我找别人,我真是再找不到您这么合适的
老师了,尽管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可我还是认定了秦老师。恳求秦老师能够帮助我,
帮我一同拉着乐乐走过这一关。我一生坷坎,没有多大前程,希望只是寄托在乐乐身上
了。”
    秦老师被我的话感动了,他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就不好推辞了,让我把时
间安排一下通知乐乐吧。”
    秦老师和我一样叫着“乐乐”,我就知道秦老师也是疼爱乐乐的。我的眼泪立即浮
了上来,但我没有让它掉下来,不知天下女儿可知天下母亲的心。我对秦老师说:“谢
谢你了,报酬……”
    秦老师没等我说完,摆了一下手说:“别提报酬,如果是为钱,我就不答应你了。
我是为了一颗母亲的心,况且乐乐也的确有潜力,教师的天职就是培养人才嘛。”
    我脸红了。我知道在五十多岁的知识分子面前谈钱,不像对如今在市场经济下培育
出的知识分子面前那么容易人耳,在他们面前谈钱仍是个羞答答的事,但不按经济规律
办事,也未免观念太陈旧像个老古董了。我说:“那就等补完再说吧。”
    秦老师答应了,我心中仿佛又升起一道彩虹。
    我回家对乐乐说:“秦老师同意给你补数学了。
    乐乐说:“给钱不?”
    我说:“秦老师说不要。”
    乐乐说:“你咋这么弱智呀,秦老师怎么好意思要钱,你应该主动。”
    我说:“别把什么都弄得很商品化,知识更应该纯一些,你别操那么多心,我会处
理好的。”
    本来秦老师安排在学校补,乐乐不同意,她不想让别的同学知道,学生会主席这样
“水”呀还请了家教。秦老师征求我的意见,我说:“那就来我家吧,只是要辛苦一
些。”
    秦老师说:“没关系,只是怕打扰你。”
    “看你说到哪去了,你是给乐乐补课,怎能说是打扰我呢。”
    秦老师每周日上午都到家里来给乐乐补课,而且从来都不迟到,并坚持不吃午饭,
只是一杯清茶。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我想好了除了给一定报酬之外,还要请秦老师好
好地吃一顿。在秦老师给乐乐讲课时,我从不进乐乐房间,我觉得这是对一个男老师的
尊重与信任。
    我问乐乐:“感觉怎么样?”
    乐乐说:“还可以,一讲就会。”
    我又背着乐乐问秦老师:“怎么样,还行不行?”
    秦老师说:“还可以,一讲就懂。”
    我说:“多给点鼓励。”
    秦老师笑了:“教这么多年书,结识你这样的家长也获益匪浅。”
    秦老师让买一套试题训练做辅助,这个费用由我直接向乐乐爸申请。乐乐爸磨磨叽
叽地说:“我不是心疼钱,不好好学习,除了学费还得花钱。”
    我说:“该花也得花。”
    经费批下来,我就按着秦老师的意见,买了一本《典型试题训练》,对乐乐说:
“自我加压,熟能生巧。”
    乐乐学得很认真,她知道这样的教育投资,父母也是咬着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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