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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自己的字

  宋朝有个丞相叫张商英,他有个爱好就是书法,他特别喜欢写草书,闲来无事,他便提笔龙飞凤舞一阵,甚是得意。其实,这张丞相的书法很不到家,字写得不合体统,他还孤芳自赏。当时,很多人都讥笑他,而他却不以为然,依然是我行我素,按他的老习惯写字。
  一天饭后,张丞相小憩片刻,突然来了诗兴,偶得佳句,便当即叫小童磨墨铺纸,张丞相提起笔来,一阵疾书,满纸是一片龙飞蛇走,让人还着实难以辨认。张丞相写完后,摇头晃脑得意了好一阵,似乎还意犹未尽。于是叫来他的侄子,让侄子把这些诗句抄录下来。
  丞相的侄子拿过纸笔,准备用小楷将诗句录下,可是他好半天才能辨认出一个字,时时碰到那些笔划曲折怪异之处,侄子只好连猜带蒙。可是有些地方,他实在是怎么也看不懂,不知从哪里断开才对。他没办法,只好停下笔来,捧着草稿去问张丞相。
  张丞相拿着自己的大作,仔细看了很久,也辨认不清,自己写的字自己都不认识了。他心里颇有些下不了台,便责骂侄子说:“你为什么不早些来问呢?我也忘记是写的什么了!”
  有些人总爱自以为是,既不虚心,又爱坚持自己的错误,还强词夺理为自己辩护,结果是越显出自己的愚蠢可笑。
   
惧老休妻

  有一个叫陶邱的人住在平原郡,他娶了渤海郡墨台氏的女儿做妻子。这位女子不但容貌十分美丽,而且很有才华,为人温柔贤慧,亲戚邻居没有不羡慕的。陶邱也感到心满意足,一家人过得十分幸福。
  一年后,他们养了个儿子,家中更是充满了乐趣。一天,妻子对丈夫说:
  “自从嫁到你家,这一年多我从没回过一次娘家,我很是想念母亲和娘家的人,我们是不是择个日子,回一趟娘家,顺便也把孩子带给他们瞧瞧?”
  丈夫想了想,说:“也是,应该去见见岳母。”
  于是一家三口人选了个日子,雇了车马一路上风尘仆仆到了渤海郡。到了墨台氏妻子家里,娘家人见了女儿、女婿和小外孙,都非常高兴,杀鸡宰羊招待。岳母丁氏已是70多岁的老妇人,自然行动迟缓,步履蹒跚,满脸皱纹交错,说话也不灵巧了。岳母上前见过女婿便回房休息去了。
  几天后,陶邱带着妻子和儿子回家。一回到家就把妻子休了。
  妻子感到十分诧异,便问丈夫:
  “不知我有什么过错,夫君要休我回家。”
  丈夫陶邱说:
  “前几天到你家去,见了你母亲真叫我伤心,她年龄老了,满脸老气横秋,德行礼节都不讲了,已不能与过去相比。我担心你老了以后也会变成这副模样,倒不如现在就把你休了。再也没有别的原因了。”
  妻子听了,哭笑不得。后来,亲戚和邻居知道了这件事,都骂陶邱愚蠢至极。
  这位丈夫实在是庸人自扰,为担心遥远的将来而放弃现实中的美好,这不是太愚蠢了吗?
   
养花人的梦

  在一个院子里,种了几百棵月季花,养花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每个月都看见花。月季的种类很多,是各地的朋友知道他有这种偏爱,设法托人带来送给他的。开花的时候,那同一形状的不同颜色的花,使他的院子呈现了一种单调的热闹。他为了使这些花保养得好,费了很多心血,每天给这些花浇水,松土,上肥,修剪枝叶。
  一天晚上,他忽然做了一个梦:当他正在修剪月季花的老枝的时候,看见许多花走进了院子,好像全世界的花都来了,所有的花都愁眉不展地看着他。他惊讶地站起来,环视着所有的花。
  最先说话的是牡丹,它说:“以我的自尊,决不愿成为你的院子的不速之客,但是今天,众姐妹们邀我同来,我就来了。”
  接着说话的是睡莲,它说:“我在林边的水池里醒来的时候,听见众姐妹叫嚷着穿过森林,我也跟着来了。”
  牵牛弯着纤弱的身子,张着嘴说:“难道我们长得不美吗?”
  石榴激动得红着脸说:“冷淡里面就含有轻蔑。”
  白兰说:“要能体会性格的美。”
  仙人掌说:“只爱温顺的人,本身是软弱的;而我们却具有倔强的灵魂。”
  迎春说:“我带来了信念。”
  兰花说:“我看重友谊。”
  所有的花都说了自己的话,最后一致地说:“能被理解就是幸福。”
  这时候,月季说话了:“我们实在寂寞,要是能和众姊妹们在一起,我们也会更快乐。”
  众姊妹们说:“得到专宠的有福了,我们被遗忘已经很久,在幸运者的背后,有着数不尽的怨言呢。”说完了话之后,所有的花忽然不见了。
  他醒来的时候,心里很闷,一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想:“花本身是有意志的,而开放正是它们的权利。我已由于偏爱而激起了所有的花的不满。我自己也越来越觉得世界太狭窄了。没有比较,就会使许多概念都模糊起来。有了短的,才能看见长的;有了小的,才能看见大的;有了不好看的,才能看见好看的……从今天起,我的院子应该成为众芳之国。让我们生活得更聪明,让所有的花都在她们自己的季节里开放吧。”
              (艾青)
   
蝉的歌

  在一棵大树上,住着一只八哥。它每天都在那儿用非常圆润的歌喉,唱着悦耳的曲子。
  初夏的早晨,当八哥正要唱歌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叫声,它仔细一看,在那最高的树枝上,贴着一只蝉,它一秒钟也不停地发出“知了——知了——知了——”的叫声,好像喊救命似的。八哥跳到它的旁边,问它:“喂,你一早起来在喊什么呀?”蝉停止了叫喊,看见是八哥,就笑着说:“原来是同行啊,我正在唱歌呀。”八哥问它:“你歌唱什么呢?叫人听起来挺悲哀的,有什么不幸的事发生了么?”蝉回答说:“你的表现力比你的理解力要强,我唱的是关于早晨的歌,那一片美丽的朝霞,使我看了不禁兴奋得要歌唱起来。”八哥点点头,看见蝉又在抖动起翅膀,发出了声音,态度很严肃,它知道要劝蝉停止,是没有希望的,就飞到另外的树上唱歌去了。
  中午的时候,八哥回到那棵大树上,它听见那只蝉仍旧在那儿歌唱,那“知了——知了——知了——”的喊声,比早晨更响。八哥还是笑着问它:“现在朝霞早已不见了,你在唱什么呀?”蝉回答说:“太阳晒得我心里发闷,我是在唱热呀。”八哥说:“这倒还差不多,人们只要一听到你的歌,就会觉得更热。”蝉以为这是对它的赞美,就越发起劲地唱起来。八哥只好再飞到别的地方去。
  傍晚了,八哥又回来了,那只蝉还是在唱!
  八哥说:“现在热气已经没有了。”
  蝉说:“我看见了太阳下山的奇景,兴奋极了,所以唱着歌,欢送太阳。”一说完,它又继续着唱,好像怕太阳一走到山的那边,就会听不见它的歌声似的。
  八哥说:“你真勤勉。”
  蝉说:“我总好像没有唱够似的,我的同行,你要是愿意听,我可以唱一支夜曲——当月亮上升的时候。”
  八哥说:“你不觉得辛苦么?”
  蝉说:“我是爱歌唱的,只是歌唱着,我才觉得快乐。”
  八哥说:“你整天都不停,究竟唱些什么呀?”
  蝉说:“我唱了许多歌,天气变化了,唱的歌也就不同了。”
  八哥说:“但是,我在早上、中午、傍晚,听你唱的是同一的歌。”
  蝉说:“我的心情是不同的,我的歌也是不同的。”
  八哥说:“你可能是缺乏表达情绪的必要的训练。”
  蝉说:“不,人们说我能在同一的曲子里表达不同的情绪。”
  八哥说:“也可能是缺乏天赋的东西,艺术没有天赋是不行的。”
  蝉说:“我生来就具备了最好的嗓子,我可以一口气唱很久也不会变调。”
  八哥说:“我说句老实话,我一听见你的歌,就觉得厌烦极了,原因就是它没有变化;没有变化,再好的歌也会叫人厌烦的。你的不肯休息,已使我害怕,明天我要搬家了。”
  蝉说:“那真是太好了。”说完,它又“知了——知了——知了——”地唱起来了。
  这时候,月亮也上升了……
              (艾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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