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
第三章 一场假的风暴和一场真的雷雨

    毫无疑问,毛毛听大人讲话和听小孩讲话都一样耐心。但是,孩子们都喜欢到圆形
露天剧场的废墟上来,还有另一个原因。自从毛毛来到这里以后,他们玩得可快活了。
以前,他们从不玩得那样痛快过。他们再也不感到无聊了。这并不是毛毛提出过什么好
的建议,不,毛毛只是在那里和他们一起玩。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她在场,孩
子们就有了最好的主意。他们每天发明出新的游戏,一次比一次玩得开心。有一天下午,
天气又闷又热,大约有十一二个孩子坐在石阶上等毛毛。因为他们来晚了一步,毛毛刚
刚出去。她常常到附近去玩。这时候,天上布满了又厚又黑的云,好像一会儿就要下雷
阵雨似的。“我们还是回家去吧。”一个带着小妹妹的小姑娘说,“我怕闪电,怕打
雷。”“回到家里你就不怕了吗?”一个戴眼镜的男孩问。“回到家也怕。”小姑娘回
答。
    “那就呆在这里好了,反正都一样。”那男孩说。小姑娘耸耸肩膀,点了点头。然
后,她又说:“也许毛毛真的不回来了。”
    “不回来又怎么样?”另一个男孩加入他们的谈话。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好像从来
没有人管他似的。他说:“毛毛不在,我们也会玩。”
    “那好吧,可是,我们玩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随便玩吧!”
    “随便玩?这话等于没说。谁出个主意?”
    “我有一个主意。”一个胖胖的小男孩说,他的声音又细又尖,像个小姑娘的声音,
“我们把这整个圆形露天剧场当一艘大船,把它开到陌生的大海上去冒险。我当船长,
你当舵手,你当自然科学家,是一名教授,这就是说,我们这是一次科学考察旅行,你
们懂了吗?其他人统统当水手。”
    “我们小姑娘当什么?”
    “你们当女水手。这是一艘未来号考察船。”
    好主意!他们马上就玩了起来。但是,他们总也玩不到一块儿。游戏无法进行下去
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悻悻地散了,一个个重又在石阶上坐下来,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儿,毛毛真的回来了。
    浪涛拍打着船头,激起高高的浪花,“阿耳戈”号考察船在暴风雨后的大海上起伏
着,摇晃着,开足马力朝正南方向的珊瑚海挺进。自从有人类以来,还没有一条船敢于
开进这片危险的水域,因为那里到处都是无底深渊珊瑚礁和不为人知的海底怪物。尤其
是那里还有一种“永恒的台风”,那是一种永不停息的大旋风。它不停地在那片海域上
游荡,简直像一头凶猛而又狡猾的野兽在不断地寻找着猎物。那种野兽行踪不定,落入
它巨爪下面的猎物,决不会被它轻易地放过,不把猎物摔打成火柴棍一样大小的碎片,
它决不罢休。
    当然“阿耳戈”号考察船也非同一般,它的装备精良,因为他们早就考虑到会遇到
那种“到处游荡的旋风”。这艘船是用一种蓝色的名叫“阿拉锰”的合金钢制造的,这
种钢可以被弯曲,但不会被折断,就像骑士的宝剑一样。而且,这艘船是用整块钢板经
过特殊的操作过程铸造而成的,没有一条缝,也没有一个焊接点。
    也许很难再找到敢于进行这样一次史无前例航行的船长和船员了。船长高尔登非常
勇敢,他站在指挥台上,骄傲地俯视着自己的男女水手,他们全都是久经考验的各行各
业的专家。船长身旁站着他的舵手唐梅卢。他是一个正直的、经验丰富的水手,已经战
胜过一百二十七次飓风。
    在后甲板上,我们可以远远地看到这次科学探险的领导人,他叫爱因斯坦教授。此
刻,他正和两名女助手在一起,她们一个叫毛琳,一个叫莎拉,都具有非凡的记忆力,
是这位教授的活图书馆。他们三个人弯着腰站在精密仪器前,用复杂的科学家的语言轻
轻地交谈着。
    在他们旁边不远的地方,美丽的土著人默默珊翘着腿坐在那里。有时候,科学家问
她这片大海有些什么特点,她就用悦耳的胡拉方言回答他,那种方言只有教授能听得懂。
    这次科学探险的目的是要找到游荡台风产生的原因,如果可能的话,还要消灭它,
以便利的船只也能开进这片大海。但现在大海上异常平静,人们一点也看不到那种风暴
即将到来的任何迹象。
    突然,一个声音从睐望台上传来,把船长从沉思中唤醒。
    “船长!”瞄望员把两手围成喇叭形状向下喊道,“如果不是我疯了,那就是我真
的看见前面有一个玻璃岛!”
    船长和舵手立即拿起望远镜观察。教授和他的两名女助手兴致勃勃地走过去。只有
那个美丽的土著人默默珊坐着不动。她那个民族有一种神秘的传统,就是对任何事物都
不能有好奇心。
    不大工夫,他们的船就接近了那座奇异的岛。
    爱因斯坦教授顺着船舷上的软梯爬下去,踏上那透明的土地。那岛上的地面滑极了,
教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算站稳脚跟。那个岛是环形的,估计直径大约为二十米,岛
中央像一个圆形屋顶那样越往上越高。当教授爬上最高点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岛的下面
有一道跳跃的光从深处射出来。
    他把观察结果通知了船上的人,他们正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紧张地等待他观察的结
果。
    助手毛琳说:“根据教授的报告,看来它与奥克尔木木夫·比斯特洛齐娜斯有关。”
    “很可能,”助手莎拉接着说,“当然,也可能与交卢库拉·塔派托齐费拉有关。”
    教授站起来,扶了扶眼镜,向船上喊道:“据我看,这只是一般的史特卢木斯·克
维齐内苏斯的变种。但是,只有从下面研究这种东西,才能确定它是什么。”
    这时候,三个女水手已经穿好潜水衣。她们都是世界著名的潜水运动员,听了教授
的话,立即跳入水中,消失在深蓝色的海水深处。
    过了半天,水面上才浮起一串水泡。然后,一个名叫山德拉的潜水员突然钻出水面,
气喘吁吁地说:“原来那是一只巨大的水母!她们两个已经被水母的触手紧紧地缠住无
法逃脱了。我们必须去帮助她们,否则就来不及了!”说完就又钻进水里去了。
    于是,一百多个潜水员在弗兰科上尉的带领下,立即冲进汹涌的波涛之中。弗兰科
上尉经验丰富,外号“海豚”。他们在水下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搏斗,海面上浮起
一片片泡沫。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没能把那两个姑娘从水母的触手中解救出来。那个巨
大的水母的力量太大了!“请来,”教授皱起眉头对他的女助手们说,“看来,很可能
是一种巨大的海底怪物在这个海洋里兴风作浪。这太有意思了!”
    高尔登船长和舵手唐梅卢商量了一下作出决定:
    “上来!”素梅卢喊道,“统统上船!我们要把这个怪物切成两半,否则我们就无
法救出那两个姑娘。”
    “海豚”和他的潜水员一个接一个爬上甲板。这时候,“阿耳戈”号稍微向后退了
一下,然后开足马力向巨大的水母冲去。钢铁的船头像刀片一样锋利人们几乎没有任何
震动的感觉,那个巨大的水母就被无声地切成了两半。
    这样做,对于那两个姑娘来说并不是没有危险的!但是,舵手唐梅卢毫厘不差地计
算出她们的位置,让船从她们俩之间穿过。被切成两半的水母立刻软绵绵地松开了触手,
被缠住的姑娘才得以脱身。
    她们俩回到船上,受到亲切的接待,爱因斯坦教授走到她们面前说:“这是我的过
错,我不该让你们下去,请原谅。我使你们受惊了!”
    “不要客气,教授先生,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冒险才来的嘛!”一个姑娘回答道。
    另一个姑娘补充说:“我们的职业就是冒险!”
    然而,他们此刻没有工夫继续交谈了。由于大家都忙于救人,他们把观察大海的事
情全给忘记了。这时候,那“游荡的旋风”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阿耳戈”号考察船。
    第一个巨大的冲击波把钢铁的船体送上高空,又抛进足足五十米深的浪谷之中。波
涛溅起的浪花一下子将甲板上的全体人员浇成了落汤鸡,一半没有经验的船员几乎都晕
了过去。
    但是,高尔登船长却又开双腿站在指挥台上,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舵手也同
样稳如泰山地站立着。只有美丽的土著人默默珊不习惯这种剧烈的颠簸,已经爬上救生
艇。
    几秒钟之后,整个天空黑得像沥青似的。旋转的狂风咆哮着再次向船体扑来,把
“阿耳戈”号考察船送上天空,几乎有教堂的尖顶那样高,然后又把船狠狠地摔下来。
因为它不能对船体有任何损害,所以,它的怒气还在一秒一秒地上升。船长用平静的声
音向舵手发出指示,舵手又大声地向全体船员转达。人人坚守自己的岗位,连爱因斯坦
教授和他的女助手都没有丢弃他们的仪器。他们计算着旋风核心的位置。他们要把船开
到那里去。高尔登船长暗暗称赞科学家们的坚定而又镇静,他们没有像其他船员们那样
只是眼睁睁地望着大海。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闪电击中了他们的这艘考察船,于是船体一下子像充了
电似的,不论什么地方,只要一碰就溅起一片火花。不过,这没有什么,“阿耳戈”号
船上的人都经过几个月的特殊训练,所以这对他们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船体较薄的部分和钢缆以及船栏杆都开始变红,被烧得像灯泡里的钨丝一样,
所以,尽管全体船员都带着石棉手套,他们的工作还是受到一定的影响。不过,他们很
幸运。这种热度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一转眼之间就下起滂沱大雨来。这么大的雨,除了
唐梅卢之外,船上的人,谁也没有经历过。雨点密集得很快就使人喘不过气来了。全体
船员不得不戴上潜水帽和呼吸器。
    紧接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楼房一样高的浪头卷起一道道雪白的浪花!
    “阿耳戈”号船上所有的机器全部开动起来,顶着台风的巨大阻力一米一米地前进。
机械师和下面锅炉房里的锅炉工们都以超人的毅力工作着。他们用粗大的缆绳将自己互
相挂在一起,以免被猛烈摇晃和颠簸的船体将他们抛进锅炉那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去。后
来,他们终于把船开进台风的最深处。啊,那里面是怎样一番景象啊!
    那里,海平如镜,光洁无比。因为那里的浪涛全被风暴扫平了。一个巨大的怪兽在
跳舞。
    它一条腿站立着,从下向上望去,它的形体愈来愈粗,简直像一个嗡嗡旋转的山一
样的陀螺。
    它转得那样快,使人根本看不清它的形体。
    “这是一个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教授兴奋地喊道。他把眼镜系紧,
因为猛烈的雨水一次又一次地要把它从教授的鼻子上冲走。
    “您能不能给我们进一步解释解释?”唐梅卢问声闷气地说,“我们都是普通的水
手……”
    “现在让教授今研究,别打扰他!”助手莎拉打断他的提问。“机不可失,时不再
来呀!
    这个陀螺状的怪物,好像是在地球演变的过程中形成的。它一定有十亿年了!因此,
今天只能在显微镜下面、在西红柿酱里,或者偶尔在绿色的墨水中还能看到它的微小变
种。这么大一个,可能是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了。”
    船长的话穿过阿卜着的狂风传到大家的耳朵里:“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为了消灭这
种‘永恒的台风’吗?它产生的原因是什么?教授应该告诉大家怎样才能使它停止旋
转!”
    “这……这,我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办,”教授说,“科学界对此从来没有研究。”
    “好吧,”船长说,“我们先轰它一炮,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向这样一个仅存的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样品射击,实在是一件令人伤心的
事!”
    教授悲哀地说。
    但是,那些并非假想的大炮已经对准了那个巨大的陀螺。
    “开火!”船长命令道。
    双管大炮里射出一道一公里长的蓝色火焰。炮声么,那当然是没有的,因为大家知
道,这种大炮的炮弹是用蛋白质制造的。
    奇异的炮弹向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飞去,但是,炮弹却被那个巨大的陀螺抓
住,跟着陀螺转了起来,越转越快,最后被抛到空中,消失在黑云里。
    “完全没用!”高尔登船长大声喊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靠近它!”
    “我们已经不能再靠近它了!”唐梅卢高声回答,“机器已经开足马力,刚好还能
做到不被狂风吹回去。”
    “您有什么好办法吗,教授先生?”船长想听听他的意见。
    爱因斯坦教授耸了耸肩膀,他的助手们也束手无策。看来这次科学考察不得不空手
而归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有人拉了拉教授的衣袖。原来是那个美丽的土著人。
    “马卢巴!’他举止优雅地说,“马卢巴奥伊希图索诺!艾尔维尼沙木巴英莎尔图
卢卢宾德拉。克劳木纳好意贝尼贝尼沙多高。”
    “巴巴卢?”教授惊奇地问,“迪迪马哈范诺西英图格多一能马卢巴?”
    美丽的土著人热情地点点头,回答说:“多多乌木奥福舒拉马特瓦瓦达。”
    “奥伊一奥伊。”教授回答着,若有所思地摸了模下巴。“她都说了些什么呀?”
舵手问道。教授说:“她说的是他们民族中间有一首古老的歌,如果有人敢对着那种
‘漫游台风’大声地唱那首歌,就能使暴风平息。”“别逗了!’塘梅卢响响地说道,
“一只歌能使飓风平息!
    新鲜!”“教授,您认为那可能吗?”助手莎拉问。“对任何事物都不应该怀有偏
见。”
    爱因斯坦教授说道,“土著人的传说常常隐含着某种真理。也许某种声音的震动,
可以对‘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产生某种影响。我们对它的生存条件还很不了解
啊。”
    “唱唱歌不会有什么害处。”船长坚决地说,“因此,我们应该试一试。您告诉她,
我们请她唱。”
    教授转过身,对美丽的土著人说:“马卢巴迪迪奥伊沙发尔胡纳一胡纳,瓦瓦达?”
    默默珊点点头,立刻唱起那支非常奇特的歌,那支歌只有几个不断地重复的音节:
“爱侃美尼阿卢贝尼,瓦纳台苏苏拉台尼!”
    她一边唱一边拍手并按照节拍转着圈跳起舞来。
    那简单的旋律和歌词很容易记住,其他人也慢慢地跟着唱起来,不一会儿,全体船
员都一起唱起来,他们拍起手,唱起歌,围成一个大圆圈,按照节拍跳起舞来。真是好
看极了!
    最后,连外号叫海豹的唐梅卢和爱因斯坦教授也都跟着唱起来,跳起来,好像他们
都返老还童了似的。
    事实上,他们谁也不曾相信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那巨大的陀螺转得越来越慢了,
最后终于停住并开始下降。“哗”的一声巨响,大量的海水像瀑布似的倾泻下来,暴风
更然而止,雨也停了,天空变得透明、湛蓝,大海的波涛也安静下来。“阿耳戈”号考
察船一动不动地停在如镜的海面上,好像这里除了和平与宁静之外,从来没有发生过任
何事情似的。
    “船员们!”高尔登船长一边说一边用赞许的目光看了看每个人的面孔,“我们的
目的达到了!”他的话虽然不多,但大家都理解了他的意思。事情本身更能说明问题。
最后他又补充说:“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我认为真的下雨了,”那个带着小妹妹的姑娘说,“瞧,我的衣服全湿透了。”
    原来,刚才确实下了一场暴雨。让那个小姑娘感到特别惊奇的是,自从她上了这条
钢铁大船以后,她就完全忘记了害怕闪电和雷鸣。
    他们热烈地谈论着这次冒险的航行,各人讲各人的经历和体会。又过了半天,他们
才分手,各回自己的家,去换衣服。
    只有一个人对这次游戏的结果不太满意,这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男孩。分手时,他对
毛毛说:“遗憾的是,那个‘舒木一舒木谷米拉斯蒂枯木’就那么轻易地降落下来了。
它可是那种东西的最后一个样本啊!我还真想进一步仔细地研究研究它呢。”
    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大家的看法和从前一样,这就是:无论在哪儿,也不会像在
毛毛这儿玩得这么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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